斓漪

       这个冬天并不算冷，临近二月才飘起了一些稀稀拉拉的白点，在风中乱飞乱撞。Merlin碰巧赶上了这场雪。他背着一个单薄的灰色背包，围着一条大红的羊毛围巾，一阵冷风把脸吹得难受，便把通红的鼻子缩进了温暖的毛茸茸的围巾里蹭了蹭。只见他快步走下火车站，踏过路上铺满的灰不灰白不白的薄泥，转身进了路边一家咖啡店，点了一杯热巧克力。“真暖和。”Merlin哈了一口气，发出一阵淡淡的甜味。他从四季如春的地方来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雪，一切都很新奇。于是他对着厚玻璃床外飞舞的雪白犯起了愣。雪点轻盈地在风中交缠，划过一道道婉雅的曲线，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发出亮眼的颜色；而那悠悠的雪片时不时轻拍在窗上，又贴着玻璃落了下去，最终化为灰泥。真美，他想，要是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的。

       突然，一声椅子落地的巨响让整个店顿时寂静下来。“别打了！”有人在喊。Merlin闻声转头，看见两个男生正在扭打，很是激烈。其中一个背对着的男生满头金发，穿着暗橙色连帽衫，还有一个稍微矮点。一开始金发男生占了上风，把矮个子按在地板上，但他一时得意，矮个子便钻了空子翻身爬起，转为优势，抡起掉在地上的椅子想往金发男生头上砸……Merlin心头一紧，还好矮个子手一滑，椅子没抓住，才没造成惨剧。许久，一个店员把他俩分了开来，人群才散去。矮个子径直出了店门，金发男生则重新回到朋友身边聊天，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 Merlin转身，把目光转移回窗外，心却装不下景色。他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饮料，扭头偷偷瞥了瞥那个金发男生。他们大概是在玩某种扑克牌的游戏，金发男生身旁的朋友们兴致勃勃地挥舞着扑克，而他却翘着二郎腿摊在软座上，只是与其他人谈笑。他金发长得很茂盛，偶尔有发尖翘起小弯，不长的睫毛温柔地遮掩了水蓝的眸子，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美好的弧度。忽然间，那个金发男生看向了Merlin，与他的目光对上了。Merlin赶紧失魂落魄地转回头。迷人。他回想着金发男生的眼神，不知怎么得就想起了这个词，心里却一慌。但他真的很帅，大概是足以把同性倾倒的那种帅。Merlin又咽下一口热巧克力。

       过了一会儿，Merlin拿出一本厚厚的、破旧的小布皮本子，开始往上面记些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“Hey？”金发男生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Merlin身边，斜靠着身子，手搭在木质桌面上。“Hi。”Merlin一惊，连忙合上本子，胡乱应答道。“写什么呢？”“啊，没写什么，日记而已，从小的习惯。”Merlin不敢看金发男生的眼睛。“你刚刚在偷看我？”金发男生笑得像夏日阳光一样灿烂，“别以为我不知道。”“啊，我，没有啊，我在看……呃……”Merlin匆忙地往金发男生刚才待过的方向望去，可是如今那里除了几个女生外别无所有。Merlin有些尴尬的转回头。“那几个黑发小妞？”金发男生一脸坏笑地看着一脸慌乱的Merlin，从口袋里掏出两根香烟。“嗯？”金发男生用眼神示意Merlin接过香烟。“呃，我不碰这个。”Merlin连忙说。“好吧。”男生说着点上了自己那根。浅灰的细烟充满了Merlin与男生之间的空间，让他有些微微迷醉。“你刚刚为什么要揍那个男孩子？”Merlin壮了壮胆，小心翼翼的问道。“哈，他就是个混蛋。他当时在非礼一个好姑娘，我只是见义勇为了一下。”金发男生平淡的说。“那，你有受伤吗？”Merlin尽量表现得关切。“倒是没有。不过这人算厉害了，上次我揍的那个，几秒就被打趴了。哈哈哈！”金发男生轻笑了几下，对上Merlin的目光，“不过这并不好笑，不是吗？”“嗯。”Merlin猛灌了一口热巧克力，结果差点被烫得喷出来。金发男生则笑着看着他。

     “你叫什么？”金发男生问道。“Merlin。”Merlin回答。“好巧，我叫Arthur。很高兴认识你。”Arthur咧开嘴，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，然后把烟搭到了耳朵上。“呃，为什么说，‘好巧’？”“你没听说过吗？亚瑟王和梅林大法师凄美的爱情传说？哈哈哈开个玩笑，你难道没听过亚瑟王的故事吗？”Arthur挑眉。“没，Arthur，没听说过。我刚来这里。”“好吧，也许有机会可以跟你谈谈这个故事。另一个我俩的故事。”“也许我现在就可以讲给你听。”Arthur改口道。

       这时已经接近傍晚，天色略微暗了些，满屋的咖啡香味和淡淡的烟味在干燥的空气中温柔地弥漫开来，混合成一种奇妙的味道。

      “是这样的，从前有个男孩叫Merlin。有一天他来到了卡梅洛特，因为他命中注定要相识王子Arthur，并保护他，辅佐他。”Arthur很快就进入了故事意境，“听起来有点浪漫，不是吗。然后Merlin就遇见了正在欺负仆人的Arthur，这可真不幸，Merlin当然会阻止他。所以你能想象，Merlin和Arthur最初相处得有多糟糕。”Arthur看见Merlin已经被自己的故事完全吸引住，满意地笑了笑，继续说道，“Merlin成为Arthur仆人之后他们开始慢慢磨合，可以说成为了最亲密的伙伴。Merlin一直偷偷用魔法化解Arthur身边的各种危险，因为卡梅洛特并不允许使用魔法。然后他们度过了几年相伴的时光，一起并肩作战，嬉笑打闹。Merlin看着他成王，看着他成婚，当然，也看着他死去。这也是命中注定的。”Arthur无奈地怂了怂肩，继续讲道，“在一次战役中，Arthur受了重伤，就连Merlin的魔法也无法救回他。于是Arthur就死在了Merlin的怀里。最后Merlin只得用船送走了Arthur。”Merlin自小就容易被悲壮的故事感染到，“真是不幸”他悲伤地喃喃道，“还没讲完呢。最后的最后，只因一句‘永恒之王’，Merlin选择了永生的生命，花了上千年来等待Arthur的归来。”“那他等到了吗？”“没人知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喜欢这个故事吗，Merlin？”Arthur特地强调了‘Merlin’这个词。“我喜欢。”“我不太喜欢。”Arthur挑了挑眉，“我才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，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。比如如果你选择不进这个咖啡店就不可能注意到我，比如如果我选择不走到你这儿找你聊天就无法与你分享这个故事。”Arthur抿起嘴，“天已经黑了，我该回去了。Merlin，明天你还来吗？下午我都在。”他调皮地笑了笑，有点撩人。“当然。”Merlin已经被这个金发男孩吸引住了。

       Merlin也走出店门。雪还在下，而且愈发猛烈了，城里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悦目的银白色，与夜幕中的点点星火交相辉映。Merlin对着空中呼出一口气，白汽从口中冒出，然后散尽在黑夜里。

       无论是命定还是偶然，就像这场他舍不得错过的雪，他都很庆幸自己能与他相遇。